看了头条的邀请,本来就有些笨拙懒惰的我不愿意动动手指,心里很多话,却又懒得梳理出来,毕竟需要用到诸如比喻,拟人,排比,反问的修辞手法,看了看别人精美的图片,华丽的词藻,我更不敢把自己心里仅有的文墨拿出来晒了,自卑的性格让我不怎么面对公众话题,每次碰见大型营销活动,即便是很容易的问题我都不敢跑上前去,就算妻子怎样的怂恿我都无济于事。正当我下滑手指的时候,突然间想起了儿时的一些残存的记忆。
那是我上一年级的时候,我们村子里唯一的桑葚树开始结果了,村里的人都习以为常,可是我们的小伙伴却都天天的在树下转悠,因为那是我们村唯一的水果来源,那个年代更不要提什么苹果橘子之类的水果,因为没有人会把城里的水果大老远的贩卖到村子里来,就算贩卖过来也不会有人舍得买。
桑葚树努力地把它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这引得不少喜鹊过来觅食,因为刚出来的桑葚总会引起西瓜虫飞蛾之类的小动物过来觅食,喜鹊贪恋的不是桑葚,而是满树的虫儿,偶尔也有麻雀飞来飞去,吱吱喳喳的,这可急坏了树下的小伙伴们。
和我们竞争的不仅仅是这些飞鸟爬虫,比我们偏高一年级的大哥哥,他们才是这桑葚下的霸主,他们在的时候,我们都不敢向前,为了在我们面前展示自己的爬树技能,往往三五成群,顺着树干扶摇直上了,那可不是开开玩笑就能往上爬的,没有独门绝技往往会搁浅在树干中间,往上爬不动,往下滑没有多余的力气,很多时候都傻傻的待在中间等待救援,像一个不敢往下看的蛤蟆,我们也都凑过来羞耻一番,但知道这个高度摔下来也是很可怕的,虽然不知道牛顿的万有引力,但大家都似乎体验过从墙头摔下去,从房顶滚下去的体验,有些时候都知道谁家的爸爸揍人厉害,所以也就没有人通风报信,不敢向家里人求助,都是树下的几个小伙伴商量着,从麦场后边的坑里找一颗干涸枯死的树干,只要能够的到他的脚丫,那就能顺势往下秃溜,真的救下来以后,高年级的大哥哥也不会在意先前我们树下的嘲笑,而是有些羞涩,也有些无奈。有时候为了面子,可能想别的办法,用石头长杆打一些给我们吃,也算是有责任的大哥哥了。
年复一年,到了我们也能爬树的时候,桑葚的果子似乎也比之前的多了许多,我们也成了大哥哥,下面也有看我们摘果子的低年级同学,三五两个,还有别的村的,他们羡慕我们村子里的桑葚树,那也算是我们村知名的树,每逢有人问路,我们都有意无意的把桑葚树当做必须使用的地理坐标。
因为我的胆子最小,他们几个稍大我一点都都跃跃欲试,小奎子,胖墩还有眼镜,三个人成功上树的有两个,最后胖墩坚持不住,还是用那根从麦场拿来的树干把他救了下来,村里的大人都知道我们爬树,也知道存在的风险,但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活,谁家不是两三个孩子,都是大孩子看着小孩子,又是野又是疯的,都懒得管了。他们也知道我们从麦场后面捡来的树干的用处,就算家里做饭烧柴火也没有人打它的主意。
有一年村里眼镜家来了个亲戚,从城里来的,开着军绿色大吉普车,让我们好生羡慕,眼镜说那是他家舅舅,在县城派出所里上班,我们也因为眼镜的这个关系,得到过特别的关照,高年级喜欢打架的哥哥没有人敢打过我们,有时候还有意无意的提起他们对我们的关照,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眼镜的舅舅带过来一个女孩子,她穿的衣服我们村里的孩子从来没有见过,衣服上还有好多珍珠一样的圆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在我们村里女孩子留长头发的几乎没有,她的马尾辫好像从出生就没有剪过,红色的发卡下面是一排整齐的齐眉穗,她穿的裙子也是我们没有见过的,一双白色的平底鞋,我们都怕她来回走动,生怕这黄土弄脏了鞋子,其实担心是多余的,我们几个小伙伴都呆呆的看着这个城里的女孩子,半条说不出话来。最后下车的应该是眼镜的舅妈,她穿着连体衣服,一只脚刚着地就陷进黄土里,拔不出来,等她拔出来才发现鞋跟下面有一根柱子,走路一扭一扭的,大腿根在行走中忽隐忽现,胖墩说他妈妈应该不是什么好人,像个特务,顺着风一阵桂花的清香飘了过来,胖墩和我都捂住了鼻子,我们不敢多闻一下,生怕染上什么病一样。
我从眼镜家看着我们家的烟囱,从黑乎乎浓烟变得灰浅了许多,我知道家里做好饭了,也该回家了,但又不舍得离开眼镜家,因为我们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而且是城里的女孩子,心里正犹豫着,老妈开始在胡同口呼喊我的小名,饭做好了,家里的大黄狗也在嗷嗷吼叫,它在等我喂它吃饭。我没来得及跟眼镜告别,一路奔跑着回到家,顺手拿起馒头吃了起来。妈妈拿着笤帚上来就打我一下,“洗手去”,我取来一瓢水,装模作样的呼啦几下,一旁的大黄看着我也没有做声,三五两口的边吃边跟妈妈说:“娘,眼镜家来了个亲戚,说是眼镜的舅舅,人家开着吉普车来的,在咱们县城派出所上班,还带来个小女孩,穿的可漂亮了,我和胖墩都没见过”。
“你得好好学习,不能跟人家眼镜比,人家家里有关系,人家舅舅在派出所工作,也没人敢惹的起他。”
“娘,你没见眼镜的舅妈,她穿的可没羞没臊了,走起路来都露大腿根了,要是有风,估计能露半个腚出来,还有一身的桂花香味,比咱村口的桂花树还要浓烈的多,胖墩说他舅妈可能是个特务,我们都捂着鼻子,生怕传染病给我们”
“你小熊孩子都看些什么,人家穿的那叫旗袍,真有风你还能盯着人家腚看呀,小心点,城里人放屁可臭的很,能把你眼睛熏瞎了,看不见了,你就上不了学了,吃完饭不能再去眼睛家里了,去割些草来喂羊,羊圈里都没有多少草了,可别和上次一样割那些灰灰菜,带刺,还酸,羊不爱吃。”
“听见了么?”妈妈反问我
“哦,知道了”我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着。
“娘,眼镜的舅妈穿的鞋子下面还有根柱子呢,下车插在土里,扭了好半天,一瘸一拐的,我看她走路都替她着急”
“人家那是高跟鞋,你个熊孩子懂什么,快吃饭,把菜吃干净,不许剩下。”
我不顾妈妈的警告,也确实是因为好奇,又问妈妈,
“娘,城里的人走路是不是都这样,腚膀子一左一右的,我将来要是进了城,也要注意来回扭屁股吗?”
“快吃你的饭,哪来的那么多话。”说完朝着门口走去。
我见妈妈朝村街口走去,把剩菜剩饭一并倒给了大黄。
“你快吃,带你去河边割草去。”
大黄最能听懂我的话,尾巴摇来摇去的,我准备好花包袱和铲子的功夫,大黄都已经蹲在门口等我出发了。
我们走到村口,整个村子的人都在一起闲聊,眼睛都盯着眼睛家门口的吉普车,我们小孩子没见过,村里的大人也觉得新鲜,我也加入了观看的队伍,大家都在等待眼睛舅舅舅妈的出现,大黄有点憋不住了,在我跟前来回转圈,妈妈也注意到我,但也没有管我。胖墩也吃完饭跑了过来,嘴边的油还是不是泛着光。
“你吃肉啦?”
“嗯,爷爷把那个落蛋鸡给炖了,它每次都去我二叔家里下蛋,上次我发现了,伸手刚要去拿,我二婶子让我放下,我说是我爷家的鸡下的,我二婶不认,把我和鸡都撵了出来。”
“顺子知道吗,让他给你拿出来一个就是了。”顺子是胖墩二叔家的孩子,比我们小两岁。
“那可不行,我二婶知道了,得把顺子吊起来打。”
正说着,眼镜家里的人都出来了,应该是眼镜的舅舅舅妈准备上车走了,大老远就看见眼镜的舅妈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村里的男人都看些这个城里来的女人,村里的女人也都打量着这个洋气媳妇,眼镜的舅舅不失礼貌的挨个和村里的人寒暄。
“二狗子,不住几天再走啊”王大爷嘴里裹着旱烟,眼睛不忘飘一下那个城里的女人,瞬间又整理好眼神,生怕别人看到,反正我和大黄都看到了。我懂,大黄不懂。
“人家都多大了,还叫人家二狗子?”王大娘一个拳头砸在王大爷背上,不疼不痒的。
眼镜的舅舅也是呵呵一笑,顺着上了车。
貌似眼镜的舅妈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上车的时候故意把动作摆的很大,双手遮遮掩掩的,我看着她是想露又不想露出她那半个腚来。
村里人都安静了许多,只有大黄没有见过世面的嗷嗷大叫。
吉普车在众目睽睽下开走了,我和胖墩还有大黄追在后面追着闻排气筒里喷出来的汽油味,胖墩突然狠狠碰了碰我说:“那个女孩怎么没上车呀?”我这才晃过神来,跑到眼镜家里,那个女孩还趴在桌子上哭泣,先前的红色发卡都歪歪斜斜的,齐眉穗也不见得那么整齐了,眼镜的妈妈洗了个西红柿走了过来,递给那个小女孩。
“佳佳,乖,听话,快吃了吧,都是咱们自己家种的,甜着呢,比你们城里的水果还甜呢。”
“眼镜,快让你妹妹吃,以后你妹妹就住我们这,你们几个可要照顾好佳佳,不能欺负她,听见了没,虎子,你最大,最懂事,听懂没?”
“听到了!”
佳佳的名字我也是第一次听到,一听就是城里的名字,不像我们,胖墩,顺子,大奎……
“阿姨,我们能带着佳佳割草去吗?”
“去吧,别去河里玩水,在河堤下割点就行,佳佳是城里的孩子,不能让她玩水,城里的姑娘皮肤嫩的很,搞不好要过敏的,还要打针吃药,去吧,去吧!”
我和眼镜还有胖墩,带着顺子还有佳佳连蹦带跳来到河堤旁,我家大黄也不咬不叫的,甚至想接近佳佳,被我拍了下狗头,它也注意了不少分寸。
佳佳顺着河堤往上爬,跑到河堤上,一下子愣了下来,兴许她没见过这么宽的河吧。
“这就是黄河吗?”
“对呀,你们城里没有河吗?”我可算和她说上话了。
“有,就是太小,这黄河是我见过的最大的河。”
“我们割草都来这里,天天都能见到。”
“真羡慕你们呀!”
“这有啥,我们村里还有个水果树呢,你绝对没见过。”
“什么水果树?”佳佳有些兴奋,微风已经把她红色发卡下的齐眉穗打理的整整齐齐。
“对呀,什么水果树啊?虎子哥,我咋不知道?”眼镜也是一脸的茫然。
“就是王大爷屋后的大桑葚树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加一个“大”字,可能村子里确实没有什么,只想用“大”来体现我们的富有吧。
眼镜好像看穿了我的虚伪,又不好意思当着佳佳说我,只是无奈的往河里扔了个石头。
“我给你摘桑葚吃去,可甜了。”
我们不多会就来到桑葚树下,夕阳把云边也染成了红色,透过斑驳的桑葚树叶,显得格外好看。
佳佳抬着头看了半天,此时此刻我已经示意眼镜和胖墩去爬树,大家都没有说话,分头行动了起来,就像以前一样,分工明确,各负其责。
也许是佳佳在场观看的原因,眼镜和胖墩爬起桑葚树来比以往都格外的顺利。眼镜也真是疼他的妹妹,之前因为太高太远,没敢去采摘的拿一枝,让他一并摘了下来,再远一点的就使劲晃荡树干,我在地上捡起来递给佳佳,没想到她连忙直摇头。
“咋了?”我有些疑惑
“刚摘下来的不能吃,要用水洗一洗。”
“这东西干净的很,它也见不得水,遇水掉颜色,就没那么甜了。”
我随手搓了搓,用嘴吹了吹,给她示范着吃了几个。
她也学着样子,小心翼翼,半信半疑的吃了起来。
“好吃吗?”
“嗯,有些酸,又有些甜。”
不知不觉间到了傍晚,大黄朝着家的方向嗷嗷大叫,我看着烟囱里冒出的缕缕青烟,也不情愿地往家的方向走,大家也都回各自的家了。
没到门口就听见羊圈里“咩咩咩”的叫声,这才想起今天忘记了割草,我偷偷的跑到邻居李婶子家的门口,指了指羊圈旁的草料袋子,示意让大黄去叼一袋草料出来,大黄还算聪明,任务很顺利,不知道为什么李婶子家的大黑狗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也不动声色,我把草料倒进羊圈,又让大黄把袋子偷偷叼了回去。
刚吃过饭,李婶子就来到我家,先是看了看羊圈,又疑惑的看了看我。我心想羊饿了半天了,草料都吃的一干二净,你也寻不到任何证据。
“孩他娘,你小心点,我家草料被偷了,你说这都什么事啊,我就做饭烧锅的功夫,就把草料偷走了,连袋子都没拿,我看也是个讲究人。”
“还有这事?也没听见你家狗叫啊!”
“见了鬼了,没事,我就过来跟你说声,你也注意点,我去吃饭了。”
“李婶子,会不会是你家大黑狗叼进羊圈喂完了?”我一脸疑惑的望着李婶子
“它哪有那么聪明,除非有人训它还差不多。”
我看了看大黄,它好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哦样子。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桑葚树也光秃了不少,听眼睛说佳佳昨晚被舅舅接走了,只是同行的没有舅妈。
再后来因为爸爸的工作关系我也离开了老家。
再后来和眼镜,胖墩,顺子都渐渐失去了联系。
再后来上了大学也才有了胖墩和眼镜的消息,
在外工作以后,我也常回家看看老邻居老同学,但每次都与胖墩,眼睛擦肩而过。
最后一次见面是我结婚后三年,清明节回老家里祭拜先祖,有幸碰见了眼睛,他在南方一个配件加工厂因为操作失误左眼睛受伤,险些失明,拿了些赔偿款回家找了个乡里乡亲介绍的对象,稀里糊涂的就结了婚,现在凭借自己的修车技术,日子也还算能过得去。
当我随口问了句佳佳的时候,他好像又失落了许多,他的那个穿旗袍的舅妈后来终究是出了轨,找了个县城里的包工头,佳佳始终跟着舅舅,去年刚刚结婚,有一个一岁多的女孩,佳佳的丈夫是个货车司机,今年六月份在送货的路上出了车祸,人没了,还要赔偿车里的货款,实属不易。
我们两个人也算聊的尽兴,但眼睛似乎不太想提之前的小伙伴,我想大概也是因为虚荣心吧,自己残疾又没有足够的能力满足现在的生活。
我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眼睛的老婆一直忙前忙后的为我们置办酒菜,还要照顾孩子,让我觉得有些内疚,我索性回绝了他刚刚倒满的酒,一个人伴着月色往家的方向走去,家里的烟囱早已多年没有冒过烟火,走到桑葚树下,借着月色也看不清多多少少。
第二天天刚微亮,我开车带着妻儿悄悄走向村外,借着晨光看到满树的桑葚,红的诱人,只可惜再也没有像我们那样的小伙伴那么兴致勃勃的爬树摘桑葚了……
桑葚红了,桑葚树下也没有了往日的小伙伴,也没有那棵从麦场后面的枯树干……
也再也看不见佳佳……
2022-9-20 21:20 于单位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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