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老一辈的说法,狗是忠臣,猫是奸臣,所以,猫咪这种生物一直都给我一种圆滑的感脚。但人类就是人类,看见无辜的大眼睛和短绒绒的四肢就会忘却一切。
老早之前,我家邻居有一只狸花猫,黑灰黄色斑纹相间。看见我总会摇晃着脑袋喊着奔过来,吃我手里的零食又会迅速撤退,那大概是我上小学的阶段,谁家有一只猫还是一件十分稀奇的事情。庄稼人每天早晨出门掘地,半饷时分赶着骡回来,车上就有一串蝈蝈,被荆条栓成一条线挂在墙上,汉子蹲在石阶上一边喝水,一边看猫咪翘着尾巴蹿起老高,佯装逮蝈蝈。
对于十岁左右的我来说,那是一种惊奇的发现。蝈蝈很难抓,只要有一点动静,蝈蝈就会停止振翅,我只能在一堆杂草里呆立不动,直到它放松警惕开始吟唱。而且一般蝈蝈总是在悬崖峭壁的草尖上,那些杂乱茂密的草可以淹没当时很小只的我,所以,拥有一只蝈蝈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情。那时候我很难理解猫咪这顿豪华大餐,只觉得大人的世界好奢侈。
我的惊奇之处还在于,猫咪真的可以蹦很高。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这只饿坏的猫咪挥舞着爪子朝我的肩膀或者脸拍过来。我急忙撒下它的零食,脑袋里还在回味它弯曲后急速降落的身体,就像越出水面的鱼一跟头又栽了回去。这个小的身体里有一个飞翔的梦想,这样惊艳的表现越发让我无可自拔。
儿时记忆美好,成人后,总幻想总有一天我也会有一只猫。于是,我后来就有了一只猫,叫十一。
十一是只宠物猫,陪伴我走过一段寂静的时光。在十一出现之前,我脑海里都是邻居家那只矫健的身影。那时候,我压根不知道猫也和人一样,各有脾气,各怀心思。宠物猫和乡村里散养的猫咪更加不一样,这些都是我不知道的。
毫不意外,我和十一度过了一段可爱的时光。十一黏人,每次看到我都是张着嘴漏出白晃晃的犬牙,持续不断地发出啊啊啊的叫声,一口气的事情一口气做完,所以,十一的肺活量应该不错。接着开始把猫毛蹭在我的裤脚上,然后亮出尖爪在我的鞋子上磨爪,最后被我一把提起,两腮边的肉被挤动,直到双眼剩下一条缝,被我抱在怀里。
虽然十一是宠物猫,但我从没有把它当做宠物猫,我一直希望十一野性一些,高傲一些,所以,我始终保留了它的蛋蛋,也没有给它穿过一件衣服,我觉得它应该像邻居家的猫一样,硬汉一点。
但我还是错了,十一表现出许多超出我认知之外的事情。城市猫没有一丝野性。它吐球、尿床、不爱吃猫粮、吃了猫罐头就拉稀,要拱猫薄荷还不给抱抱,每次下班回家,它早把家里可以竖立的东西横躺下,或者摔地上。在度过我们的蜜月期后,我的义务只剩下给它按时换粮换水,有时候兴起,也会把它举高高,等放下的时候就会满手毛。
我对十一的野性期待渐渐落空,但哥们儿后来发情了,日渐消瘦,对着房间里唯一的活物——我,展现了自己野性的一面。
直到十一被送走的半年多时间,我的衣服上仍旧有它的痕迹。于是,我又怀念邻居家那只干净清爽的猫咪,想不明白,难道田园猫就不掉毛吗?或者,有另一只猫在它回家之前帮它清理了一遍吗?毕竟,十一只有我,这样一个不称职的大哥、铲屎官、朋友。
送走十一的几天,只是觉得家里少了一个羁绊,确实不太习惯。每天回家都要提醒自己,家里没有猫咪了。后来有那么一两个月,又想小东西过得怎么样,开始虚拟十一在家里的场景,开始喊一声十一,想象它摇晃着从猫垫里站起来,呜呜地走过来。
老一辈的说法一直影响着我,我总觉得十一跟我不亲密。随便谁喂养它都可以。只是后来新的铲屎官发来一张照片,十一盯着窗户外的风景,尾巴耷拉着,而且告诉我不吃东西,只是叫嚷。然后,我终于觉得,十一大概想念我,一如我也想念它一样。
关于邻居家的猫,还有一件事是,有一天,这只猫咪出门迷路,被同村的庄户扣留,那晚上,邻居上门讨猫,这只猫听见熟悉的声音后,从门内蹿出来,慌张地爬上了主人的臂膀,这是邻居后来讲给我听的。那晚应该皓月当空,池水波光粼粼,邻居一定跟他的猫咪说了很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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