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知青
秦岭余脉,八百里伏牛腹地,有一个豫西南深山险要关口,可谓宛洛锁钥,世外桃源。
上世纪初,中原第一奇峰犄角尖之下,群峰沟壑中间,有一线马帮山道经过一个山镇,名叫太平镇。说此地是险关,因山高林密,野兽岀没,道路细弯起伏,山洪频顾,泥石流塌方常断路塞径,更加世道战乱,盗匪猖獗,过此镇真如过鬼门关。说是宛洛锁钥,是因秦岭斜恃,伏牛横卧,无数峻峰分水江黄,一条山隙把南北交通串连起来。栾川嵩县至内乡西峡口的商贸交流靠一条时断时续的山路,留一口通南接北的气,把九朝古都政商闻名的河洛繁荣与封闭农耕南阳盒地衔接起来。
虽然是深山僻壤,但只要有商贸活动,加之山货物产盈滞,太平镇倒也是处物产丰富,相对太平繁荣之地。不在军阀争斗,杆匪洗劫的旋涡中心。在军阀混战动荡不堪的时代中,太平镇上尚太平。
在太平镇上,岀了个异人,姓麻,弟兄中行五,生时哭声震天,饿时能把老娘乳头咬掉,两岁时岀天花留下一脸麻子。生成身高力大,赤脚散发,徒步可追兔抽鱼,生撕活呑,为人岀手大方,交友义气慷慨,二十岁上,聚了三二十闲汉舞枪弄棒,替人岀气打冤家,打起架来,一马当先,心狠手辣,直接了当,出奇残忍。比如,儿女亲家反目打冤家请他帮忙,他夜半绑架老公女婿,按河沟石头上用镰刀生生阉割人家,用包菓子的黄草纸包好封上红条给雇主送去。再如,有家狗对着路过的麻五狂吠,这主儿一生气,双手钳子一般卡了狗脖子,用利齿生生咬断狗气管大血管致死,然后拖了去镇上酒馆一扔,大腿跷二腿上,指派店里伙计去叫张三李四,王八麻子来喝酒,酒老板忙不迭剥皮煮狗肉伺候。不知道何时,人们私底下给麻五后加了疯婆两个字,此绰名号不胫而走。
其实,所以得此号,还在于麻五恋女癖,涂口红,喜穿女人衣服有关。
这外号传麻五耳朵里,人家索兴让人直呼麻五疯婆之号。谁想,就如“王麻子剪刀”这样奇异商标般广为流传一般,“麻五疯婆”名声更响,人马更多,在镇上渐渐变得,一跺脚,太平镇地震一样发抖。
外号载着名号越传越远,以致于南阳十几县皆有风闻,内乡西峡,也是人皆尽知。不过,听多了“麻五疯婆”之名,想当然以为这是一疯女人,怎知麻五疯婆竟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儿身,披了件女魔头皮囊,横行于老界岭山区,名播于宛洛之间。
麻五坐大之后,便有点不知天高地厚,有一年竟然劫持了吴佩孚自洛阳运往鄂西北的一批精良军火,吴大帅大为火光,派兵到太平镇扫庭捣穴,严令活要麻五解洛,死要疯婆人头。谁想麻五真有板眼,打折家当从太平镇空气蒸发半年,直到吴大帅下台灰溜溜回天津作寓公,麻五疯婆才从吴大帅胳肢窝的栾川鸡冠洞,收拾酒具铺盖卷,敲锣打鼓回到太平镇上。后来几拔官军来剿,终是高射炮打蚊子,一无所获,也是军阀混战,城头换旗太频,谁也无心无力跟麻五疯婆追究到底。
为此,麻五在奕川南西峡口北,称王称霸,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不过,抗战前期,麻五的确遇了一次硬茬,好悬栽了跟头。
话说川军猛将范傻儿奉命北上,这范胖子面上粗旷莽撞,骨子里却江湖得很。深知强龙难压地头蛇,到了中原,便想美嘛(讨好)一下国府河南省省长,不图个军晌接济及时?听说那省长老丈人是内乡土财主,正在翻新老宅,缺几根红松大料。范傻儿听说黄石奄山中原始森林中有,遂派一营长,带一连工兵星夜去此处伐木,木料砍伐很顺利,只是这山道运输难人。汽车勉强开到西峡口,马车走到太平镇,黄石奄下山,全靠士兵滚木放山,人力搬运,蚂蚁搬家一般,就这,过太平镇还让麻五疯婆手下把木材截下了。
事报告给范傻儿,范师长火冒三丈,从内乡派来一个骑兵营和手抢特务连,要踏平太平镇。麻五不知川军山地战厉害,个个兵油子。想着跟吴佩孚北洋军一样好对付,一钻山正规军军车战马在羊肠险道失去作用。谁承想,范傻儿的小川马钻山涉水,山羊一样灵活,耐力又好,撵得麻五股匪鸡飞狗跳,险些把老本赔给了川军。
不过,麻五疯婆毕竟穿山甲一般的顽匪地头蛇。虽然是后悔惹了谁缠的川军,想退赃言归于好,又觉面子放不下来。
麻五疯婆心想,你川军武器精良,川马钻山厉害,我不与你短兵相接,只在沟壑与你冷枪周旋。这老界岭一带,地处伏牛山腹地,乃主峰山嵴所在,亿万年前造山运动时,地幔下溶岩上侵隆起,坚硬花岗岩突兀峰起,又经亿万年风蚀水浸,热胀冷缩,硬岩断裂,滑脱
峰林形成,再加水冲切割,山中形成了石林一般的尖峰峡谷,谷中狭缝深裂,茂林跌水,虎豹蛇虫,实为凶险之地。麻五股匪极熟悉此地形地貌,又善攀岩,在此险山恶水,自是如鱼得水。而川军水土不服,此地地质结构又迥异蜀地,人生地不熟,山中之人之水之沟之树,与其是洪水猛兽,连征粮中也每遇巴豆生半夏粉拌入,草料中多猫猫眼异草,人吐马泻困于山间。川军只道水土难适,岂知是麻五疯婆暗中作梗。加之土匪个个枪法老到,山隙密林,冷枪陷阱,把川军拖个人困马乏。
旬月之后,川军不得不与麻五谈判,愿结秦晋之好,麻五使人送了木料去内乡,顺带要了川军数十匹小川马。一个傻儿一个疯婆欢宴西峡口,插香喝鸡血,拜了袍哥生死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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