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禹
4月24日开始于丹东的这波疫情,来势汹汹,死皮赖脸,冥顽不灵。到现在,已经是56天了依然盘桓不去,就好像对这个城市依依不舍,或戏谑不已。不管疫情是偏爱这个城市的旖旎风光,还是想捉弄这个城市,都为她的发展罩上了一层寒霜。当疫情终有一天离去,这个风景万里挑一,经济却迟迟不见喜人的城市,恐怕要爬坡好些年月才能回到从前。
不是我们的城市不努力,而是疫情到来对于身处边境的这里,更有其严峻性。作为丹东人,我们即便再焦虑,也深味其间的不易。所以就算暂时没有收入,就算日子过得紧巴,就算暂时不能访亲问友,就算外面一片风光大好无法享受,我们也愿意居家,愿意在网格里困守。因为我们相信阳光总会杀灭一切阴郁的东西,彩虹在风雨后一定会更加美丽动人。
然而,疫情背景之下,人类的不幸如果是冰山一角,城市里的流浪动物就是另一角。
疫情开始之前,流浪动物被一些始乱终弃的人抛弃之后,可以向街上的餐饮场所讨要一杯羹,一担粮,一瓢饮。疫情开始之初,人类被封闭在钢筋水泥的建筑里,自身尚且面临食物的缺乏,哪有精力兼顾这些原本就无足轻重的小生灵?所以它们被饥饿和无助袭击了。
它们焦虑、惶惑,不知所措。唯一能求助的方式自然是用叫声。但叫声惊扰了人类,还会遭到厌弃,甚至毒打。所以它们更加惊惶失措,所以就要变本加厉地用它们自以为强大的叫声来威吓人类,一来希望他们害怕而赠予食物,二来也是为自己壮胆。但是人类并不懂它们。还因为它们的行为看起来像是要攻击人类,很多时候对它们更加厌恶。这是人与狗在沟通上不能达到共情所致。
后来,防疫进入更深阶段,人类可以有食物吃了,甚至可以适度自由活动,但大多数人觉得,顾自己尚且不太从容,哪有空管这些畜生?于是畜生们依然没有人管。久了,畜生更加焦虑,叫声更张狂。于是,居民们关于流浪狗便有了激烈的争论。
我家所在的小区外面有七八条流浪狗。有大有小。大的貌似金毛和土狗的混血,小的是泰迪或其它小土狗。每天白天,流浪狗们在街上乱蹿,看到人,时而就会作追赶架式,人越跑,它们越追。晚上,这些大大小小的狗狗就在小区外面狂吠。搅得居民睡不安稳,而且不敢独自出门。
有人就建议让民警来把它们抓了。但抓了只有两个后果,一是圈养。这样,民警就多了个任务,每天喂狗。但防疫当前,警力并不充盈,真的是管人的世界都捉襟见肘,哪有精力管狗?一个是打死。记得之前饭店杀狗都要被问询的,因为保护动物相关法律是不允许这样做的。相信民警叔叔也不会在眼下时节做这样出格的事。
如果民警研究不了狗狗的问题,就得是收养流浪动物的爱心人士。有居民就提出让爱心人士收养。可是爱心人士们早已不胜收养之难。在疫情开始前,我就听说过两个女士因收养流浪动物发生的故事。一个女士收养了百八十个流浪动物后,因不堪其繁殖力,希望有人免费为其动物做绝育手术。但没有一家宠物医院愿意承担此重任。原因是,但凡开门做生意,都是有成本的。一只两只可以免费,几十上百只,既耗人力又耗物资,这些成本,谁来补?其次,但凡手术都是有风险的,一旦出现手术死伤情况,惹了纠纷,之后的麻烦事谁有能力
去承担?
另一个女士也是收养了上百个流浪动物。有猫有狗。曾经,我打算为她写点什么,让爱心人士帮忙给她提供些猫粮狗粮,维持动物们的生命。因为二十年前她刚收养流浪动物时,我曾经帮过她。但她拒绝了。她说,只要我的稿子一发出,没准当天她就会收到好多匿名送来的猫狗。有的是被弃养的,有的是正在流浪的。有的健康,有的生病,有的残疾……到了她这里,她就得管,因为不管良心难安。
但她却管不了。每月两千多块钱退休金,二十年来只用于养流浪动物了。家里在乡下弄个房子,种点地,玉米全部给猫狗吃了。因为自己养流浪动物,家人跟自己日渐生疏,甚至不能理解自己。更有一些外面的人觉得她是精神有问题。
岁月更深,这位女士逐渐变老,猫狗们也有先老的。她先给它们养老送终。一个个伺候。可是等她老了,甚至不在这个世界了,这些猫狗们怎么办呢?
还有一些居民提出将小区外面的流浪动物圈养起来。主意肯定不错,问题是,我们的物业,我们的社区,能够提供一个场地,和相应的物资,让居民把它们圈在某个地方吗?在疫情一直不消停的当下?很可能,得到的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这表情的潜台词是:那些畜生算什么,管他们有用吗?而且现在疫情这样,哪有精力如何如何……
也的确有的社区和居民小区很注重对动物的关照。听说有一个社区的工作人员如是说:它们也是命啊,能让它们活着,就一定得让它们活着。我们小区物业其实也不错,院里的流浪猫狗,居民们一直在照顾着,他们并没有因此而不允许,或者贴个告示,不让居民喂流浪猫狗。
今天出门还遇上一位女士。她开着车,刚给狗狗们喂过狗粮。针对有人说狗狗攻击人,她说,我没被追赶过,也没被攻击。我喂它们的时候,它们来我手上吃东西,并且唯恐怕伤到我,都很小心的样子。有一次我炖了些牛肉给它们一人一块,它们吃得可欢食了。看它们吃我就想,它们可能从来还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呢。所以只要有空,我就给它们弄点吃的。有了吃的,它们就不叫了。民以食为天,狗也以食为天啊!
这位女士还说,自己家养了两条狗狗,虽然不能收养这些流浪狗,但也要尽自己最大努力,因为它们也是命。人总不能看它们活活被饿死。她和我一样,不能懂得那些把狗当成恶棍的 人士。
在对流浪动物一事的争论中,我的“敌人”特别多,只有少数人士跟我持一个观点,认为人和动物是同步发展的,只是人进化成了文明世界的一员,而动物未能文明而已。大家主张跟动物共情,既然它们也是生命,而且因为疫情也身世飘零雨打萍的。那些跟我敌对的人士还暗指小区居民喂院里的流浪猫狗,造成小区里有吃食的迹象,所以容易引外面的流浪狗进来,影响小区居民的安全。
前面我说到了,动物是不懂人性的。狗咬吕洞宾,就是因为狗不知道吕洞宾是个好人,是爱惜它们的。但动物的特点是,它们不遭受威胁,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只是有些人士或许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被它们误以为是要杀害自己而追赶,得另当别论。
我夫君也曾被狗狗追赶,吓得他每逢出去就提根棍子。但有人说,那是因为他身上有宠物味道,我们家有两只猫咪。狗狗们兴许是冲着猫咪味道去的。我出去的时候,流浪狗从不攻击我,而且很正常从我身边走过,有时冲我摇摇尾。
我认为是我看到它们的时候,从来不惊慌。我小时候家里养的是德国黑背的后代,特别凶悍,每个人,包括家人,看到它都害怕。但我每天都带它去上学,它陪着我走过了好几个冬夏。它发脾气时,我只要温柔以待,给它吃的,它立即就好了。而且它即使跟我玩恼了也没咬过我。最后它死于被误解为攻击人。那一次我哭了好久,连结有三年,一想到它我就哭。
这场居民间的争论最终也没有结论。因为谁都不服谁。但我坚信我是对的。我是从生命的角度出发的,是把狗和人都当成宇宙间的生命体来看的。我也希望所有的人类能把动物当成与自己平等的生命体来对待,给它们足够的关照。
我说把小区周围的空地找一块,用花树当栅栏,圈起来,由好心居民把残羹剩炙施舍点给狗狗们,既免去把这些东西随意倾倒的浪费,也能让它们活命,难道不好吗?何况,当疫情过去,小区周围的空场早晚要建设成休憩场所,有那么一个范围里,是居民们共同用爱心圈养的流浪动物,难道不好吗?再给这个圈养动物的地方起个名字——流浪动物之家,难道不好吗?当然,想让它们不那么繁衍,必须绝育。那就由爱心人士免费做手术,或大家捐钱给它们绝育,难道不好吗?
为什么一定要对其它生灵赶尽杀绝,深恶痛绝?就因为对它们的不了解,误解?更多的道理我不想说了,说多了有些人会恨我说他们根子里的文化太浅。但这世界真就是这样。有一部分人充分开悟,知道生存的意义和生命的价值所在。有一部分人混沌无知,自以为聪明,梦想暴富,狂想自己成为谁,却唯独不关照他人,和其它生灵。
我觉得我在的城市还算是不错的,因为有不少人在关照花草,关爱其它小生命,更有一群群人在关爱特殊群体。我也不想说,我们官面上对于流浪动物的管理如何滞后,尽管我说过,爱心已载不动许多无良之心和文明的滞后,但这真的和本地的经济发展相关。
古人说,饱暖思淫欲。那个时候条件太差了,能吃饱穿暖就是好生活,所以就开始想着娶妻生子,吃香喝辣。但现在的饱暖可不止这些。现在的饱暖应该是应有尽能有。如果这个城市从政府部门到百姓个人,都能达到应有尽能有,就是真正的饱暖了,这个时候,相信流浪动物一定会有最好的待遇。
而现在,在能力不能及的情况下,还是需要先饱暖起来的人士,或者虽然不算极其饱暖,但有一颗爱心情愿奉出的人士,去关照小动物们,给予它们应有的关照,让它们活得尽量体面些。我愿意做其中一员,即便和所有人成为敌人也在所不惜。因为当我们无视其它生灵,我们离毁灭就应该不远了。
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就是指事物本来的样子。道是规律。天道一定不是人为的,是我们看不见摸不着,但却以一定形式运行的。还是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普通人就算你说了他也不会懂。开悟的人,一经触及这样的道理,即刻开朗。
很长时间以来,我们自以为人定胜天。所以开发无度。很长时间以来,人们不懂得万物皆有灵,所以无视其它生灵的存在。我们把自然破坏了,把道的伦常拨弄了,被规律惩罚在所难免。古代人都懂得,做任何事都是过犹不及,所以得掌握度。无视度,无序开发使用,追求多快好省,甚至要再造一个什么什么,都会受到规律的惩罚。
我们常听到“敬畏”二字,但许多人对此二字置若罔闻。因为今天说到流浪狗狗的话题,我不由得不提示一下自私地生存于地球上的那些人,学学敬畏二字吧。地球的寿命是有限的,当地球被我们霍霍完了,还会不会有另一个类地星球在等我们?上面即使有水有适宜温度,会不会有一群比我们更文明的物种在等着消灭我们打牙祭?
航天员们冒着生命危险上九天揽月,每逢看到他们别妻离子地冲向宇宙,我都会忍不住泪涌,他们是真的英雄,可不能成为英雄的我们,能不能做个呵护生存环境的一分子,让他们有更多时间去寻找更好的家园?
我们的国家在千方百计应对外面的一切干扰,只希望我们的生活和生产能一路向前。他们长的是人脑,人手,不可能面面俱到,我们有精力有闲情,就把他们做不到的做一些不好吗?当然,确实有那么些个别人,怎么长的眼睛?都用的些什么人?不知道庸人误事吗?但我们应该看到了,许多人都是尽职尽责的人,不负自己使命的人。因为这些大多数,我们值得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如不能兼济天下,好好修炼自己,别为大局填乱,尽可能去给添彩,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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