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中午,我正走在未名湖西侧的小溪边,突然对岸草丛中传来凄厉的动物叫声,循声望去,原来是一只青蛙发出的,它正遭受喜鹊的虐待,满身被啄得鲜血淋淋,奄奄一息。
求生的本能仍在驱使它竭力爬走,这应该是它临终前最后的挣扎了吧。我赶紧冲向溪边,希望能吓跑喜鹊,解救青蛙。但喜鹊并不吃我这一套,只是简单地瞄了瞄我,随后叼起青蛙便飞走了。估计青蛙是凉凉了。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在校园里看到这么血腥惨烈的捕食场面。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一方面为这只不幸的青蛙感到惋惜,另一方面惊讶于生活在人类身边的喜鹊竟然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开起荤来毫不含糊。
看来我之前对于喜鹊的印象过于单纯,只知道它们是益鸟,特别能消灭害虫,也吃水果和植物种子。
大概就是从那时起,我对身边的它们多了几分留意,经过这几年更多的观察,发现它们的行为非常有趣且复杂。持续的关注,仿佛拉近了我与喜鹊的距离,日常相遇,内心都会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其他暴行
每年五六月是各种鸟类的繁殖高峰期,此时的喜鹊夫妇为了育雏,忙得不可开交,作为自然界典型的机会主义者,它们不会轻易放过任何偶然间遇到的鸟巢,一旦发现巢中有雏鸟,便会明目张胆地杀死它们,然后叼走。一旁的小鸟妈妈也只有焦急地边飞舞边叽喳的份儿了。
我的一位观鸟的朋友曾经看到一只喜鹊专程飞到了灰喜鹊的巢边,用它那锋利的喙,狠狠地啄击灰喜鹊雏鸟的头部,将其杀死,而负责哺育的成年灰喜鹊毫无办法,站在周围干瞪眼,发出撕心裂肺的鸣叫。
喜鹊与灰喜鹊虽属近亲,生理特征和习性很相近,但在生活中彼此之间的关系实际上没有想象中的融洽,每当涉及到食物、领地等重要问题时,常常冲突不断,相互干仗斗殴,甚至厮杀。
成群活动的灰喜鹊算得上校园一霸, 它们所到之处,其它鸟类(包括猛禽)都会被赶跑,也会为了抢夺猫粮而去骚扰猫咪。但喜鹊在体形和杀伤力方面更胜一筹,极端条件下还可能捕食落单的成年灰喜鹊。
另外,喜鹊具有更强的适应能力,无论是在城市的钢筋水泥丛林,还是乡村的旷野农田,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近些年,家乡的环境变迁巨大,许多拥有几十年树龄的参天大树纷纷被砍伐出售,这些老物是家乡历史的最佳见证者,拥有很大的生态价值。
喜鹊多在高压电线杆上筑巢,麻雀也会选择空心的电线杆或者高压设备的孔洞中筑巢,但这对麻雀来说是有风险的,不如屋檐孔洞或者树洞安全。因为聪明的喜鹊一旦看到麻雀经常出入的洞口,那么它很可能已经意识到洞中有小麻雀了,如果巢的位置不够深,恐怕会被喜鹊整窝端掉。
我家门口的电线杆上,既有喜鹊窝,也有麻雀窝,一个在上,一个在下。“楼上”的那对喜鹊常常跳到“楼下”窥探洞中的玄机,成年麻雀则在一旁看着,所幸洞口小且深,喜鹊一直未得手。它俩还会检查附近电线杆上的麻雀洞,不禁为小麻雀们捏把冷汗。
北京大学是北京城区内重要的野生鸳鸯栖息地,约有四五十只鸳鸯在校园内的池塘湿地中繁衍生息。其中位于最北端的朗润园平时人烟稀少,繁殖期的鸳鸯和绿头鸭妈妈多选择来这片小园子繁殖, 我所在的办公楼周围有很多老树,每年都会有鸳鸯飞到这里寻找树洞做窝。
一天中午吃饭回来,看到楼前竟然有一群小鸳鸯,大约有十几只,它们在鸳鸯妈妈的带领下,焦急地行走着,貌似是迷失了方向。当时觉得这正是拍摄它们的难得时机,因为鸳鸯妈妈极少带宝宝们跑到距离水边这么远的地方。然而当我迅速地取来相机时,发现它们全都不见了,去哪里了?随后我在楼东侧的空地上发现了它们,但鸳鸯妈妈身边只有四只宝宝,剩下的怎么不见了?搞得我一脸懵逼,心里也凉了半截,鸳鸯妈妈正在紧急寻找中。难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它们被机动车或者流浪猫冲散了?
对于走失的小鸳鸯来说,时间就是生命。我赶紧找来小伙伴们帮助鸳鸯妈妈搜寻宝宝们。可能是受惊的小鸳鸯藏得太深太分散,我们找了很久,最后只成功找回了两只,还不幸被正义的路人误解为偷鸭贼。另外,遇到草丛中一只刺猬正酣睡在塑料袋上算是种额外福利,再无其它收获。
最后只有6只回到了妈妈身边,损失了一半多。正当我们准备收工时,周围的大杨树上突然掉下来个小东西,是一只小鸳鸯,死状凄惨,整个头部表皮已被啄光,血肉模糊,同时树顶的喜鹊发出了几声鸣叫,看来是遭遇了喜鹊的毒手。这也呼应了上文喜鹊搞死灰喜鹊雏鸟的事实,用其锋利的喙狠啄猎物的头部,简单高效。
当时觉得这喜鹊实在是太可恶了,不想小鸳鸯的尸体被喜鹊分吃掉,于是把它埋了。如今回想起那件事情,如果当时我没有跑到楼上拿相机,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了。它们之所以在距离池塘边那么远的位置徘徊,很可能是刚从树洞中跳出来,正打算奔向水边,开启全新的冒险。
后来听说朋友家院子里圈养的小鸡仔,隔三差五就会被喜鹊叼走,对我来说这也不足为奇了。
即便被发现的巢中还只是鸟蛋,也难以幸免,喜鹊会啄破蛋壳,喝光里面的液体。曾经一位园林部门的大叔在学校西门鱼池边上打草时,意外发现草丛中有一窝绿头鸭的蛋。之后的几天,我一直有去观察,后来只剩下一只蛋,但许久不见鸭妈妈回来,看来小鸭子们已纷纷出壳,跟随妈妈离开了,而这只蛋没有孵出小鸭,被舍弃了。再后来,那只蛋被喜鹊啄破喝掉,连简陋的鸭窝也被喜鹊们拆了。至今我还保留着那个蛋壳。
喜鹊的生存优势,不仅在于个体战斗力强,无所不吃,在面对更为强大的敌人时,还特别地团结,最为典型的是喜鹊组团驱赶猛禽,还与同为鸦科成员且同样高智商的乌鸦冲突不断,两大帮派经常为争抢地盘而大打出手,可谓水火不容。喜鹊成堆的地方,很少有乌鸦的影子;乌鸦控制的地盘,喜鹊也不敢冒然造次。
深秋时节,走在家乡刚收割不久的稻田上,虽更觉辽阔,但却少了许多生机,几对喜鹊可算是这里长驻的“地头蛇”了。由于正值迁徙季节,大群过境的乌鸦常常降落在这里歇脚、觅食。
一天傍晚,我看到一大群乌鸦和几只喜鹊在同一小块稻田地里和谐地吃东西,没有看到我所期待的“群架”,一点也不为怪,毕竟寡不敌众,而且那群乌鸦(主要为秃笔乌鸦和小嘴乌鸦)每只都差不多比喜鹊大一圈。
双方实力相差如此悬殊,聪明的喜鹊,绝不会自不量力地上前挑衅,只能恭恭敬敬地同这些不速之客一起吃晚餐了。
鸦群离开后,一对喜鹊飞到电线上休息,不远处还站了一只楔尾伯劳,它俩反倒觉得这只伯劳很碍眼,轮流飞上前骚扰, 或许是想把在乌鸦那里所生的怨气发泄出去,于是随便挑个软柿子捏。
但楔尾伯劳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儿,三者展开一系列空战,非常精彩。
最终楔尾伯劳双拳难敌四手,被赶跑,落到远处的树上,继续瞭望暮霭笼罩之下的原野。
该文章的下篇将讲述喜鹊食腐和筑巢的故事,内容更加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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