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绿色中国】
文/张容豪
这天的晚餐桌上,女儿告诉家人一个消息:小区有貉出没。女儿说是小区里那位热心给猫喂食的阿姨讲的,要大家注意不要晚上到灌木丛里去,小心被貉给咬伤了。
外孙子好奇地问,貉是啥东西呀?我说,貉是一种小动物,有小狗般大小,它还有好多的小名,什么土狗子啦,狸啦,以后你会学到一个成语“一丘之貉”,说得就是它。外孙子又问,你见过?我点点头,见过。
从前在北大荒的时候,对貉倒是知道的,不过,大家伙都没有称呼其大名的,土称叫“孬头”。当地的乌苏里貉名气很响,毛皮是做皮帽子的上等材料,其绒毛密实保暖性好,黑色的针毛立挺,雪落不沾,与狐皮有一拼。北大荒的冬天奇寒,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最低温度经常在零下四十多度,有一顶“孬头”皮帽子那可是既显摆又实用。戴这种帽子的人几乎都不放下帽耳朵,一是暖和,二是精神,在冰天雪地之中那团黄里透黑的绒球倍现英武之气。
“孬头”是杂食动物,老鼠、蛇、虫、植物果实什么都吃。它还是半冬眠动物,冬天猫在洞穴里饿了也会出来寻找食物。几场大雪之后,是逮“孬头”的好时机。那“孬头”腿短,出来觅食时陷在松软的雪里走不动道,穿滑雪板的猎人带狗撵上去踢翻了,一抓一个准。
当然,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已经成为了历史,如今的北大荒生态保护工作做得非常好,湿地成为候鸟的乐园,山林里野鸡、野猪成群,就连山大王东北虎也不时现身,那荒野里的“孬头”自然也早已结束了被取皮毛做帽子的厄运,而优游于湿地和山林之间了吧。
自打听女儿说了小区有貉的事,我在好奇之余竟萌生出啥时能见见这位不速之客的想法来。没成想,这个愿望居然很快就实现了。一天晚饭后,我按惯例去垃圾房丢完垃圾之后围着小区走几圈,算是晚锻炼吧。小区南侧临河的一段围墙上的灯最近不亮了,路灯的光亮就有些朦胧了,正走着,我眼睛的余光感觉路旁的小树下似乎有只小动物,我停下脚步定睛观察,它比猫略大,外形像狐,背毛棕黄色,眼睛以下至腹部和腿都是黑色,突然间下意识里就冒出了“这是貉”的判断。我迅速掏出手机,关掉闪光拍了几张照片,我拍闪光会吓到这个小家伙。在对视了有十几秒之后,那小家伙扭转身钻进一片黑魆魆的灌木丛消失了。
第二天,我把路遇貉的事和家人说了,还给大家看了那张因为曝光不足显得模糊不清的照片,大家都有点兴奋,说明小区里有野生动物的事是真的了。我倒有点遗憾,因为没有使用闪光灯,照片不清晰嘛。我想,这小家伙胆子够大的,小区里人来人往不说,猫和狗也特别多,它居然满不在乎,还萌萌地在和我相距三四米的地方对视而不紧张,挺好玩啊,下次碰见,我一定要拍一张清晰一点的片子,好让大家看清楚些。
就在这次与不速之客意外遭遇后十几天的样子,我在晚走步的时候,居然又碰到了这个小家伙了。是在上次见面的地方再往东一栋楼头的大樟树下,距我大概有二十来米,它站在路边,胸前那围脖般密实的绒毛在路灯的光里有些醒目。我一边掏出手机打开闪光按钮,一边靠近它,想拍一张清晰一点的照片。那小家伙大概看出了我的不怀好意,侧转身子往楼头与灌木丛的夹道里溜走了。我不想打扰它,就没有追过去一看究竟,留着下次再见吧。
而后,晚散步的时间竟常常路遇那只溜达的貉了。显然,这小家伙胆子变大了,已经不太在乎那些猫猫狗狗的了,也不大怕人了。我还多次看到它在小区大门里的草坪上和猫们一起共进晚餐,一位热心给猫投食的阿姨还特意给貉在灌木丛边开个小灶。那阿姨的贴身侍卫小花狗居然不叫不咬,蹲在阿姨身边的座椅上看风景,似乎不把貉视为异类,如同其他的猫兄狗弟一般,这般的和谐相处真是让我大感意外。
蓦然想起小外孙几次跟我说过,他也想看看这只貉的事,我马上就打电话给女儿让她带孩子过来。在小区里居然可以看到野生动物,让小孩子大为开心,她娘两个拿着手机使劲地拍照录像,而那只貉似乎只专注于自己的那份晚餐,吃得津津有味,并不理乎周边的嘈杂。我们的观貉举动,引来了一些过往的小区居民,大家都饶有兴趣地围观这只不速之客。不少人不认识这是什么动物,也有人对其如何流落到此地的大感疑惑。我就把自己在东北时对“孬头”的一点认知兜售给大家,并告诉大家我在上海动物园里了解到貉也是当地的乡土动物,权当做了一点科普吧。至于,这小家伙是如何混入小区的,坦白地说对我也是一个待解的迷。
从此,晚饭后的散步就多了一个插曲,我会在这片草坪旁的联椅上坐上一小会儿,观赏猫与貉共进晚餐的场面。那貉的胆子真的变大了,在吃完了自己那份晚饭后,还不时地溜达到其他正在就餐的猫跟前看看,似乎还想再蹭一点。这貉有几次距离我也就一米左右,我轻轻地吹口哨,它歪着头打量我,但眼睛依然是警觉的,我稍有动作,它便会拉开距离,这也是天性使然吧。
一来二去,貉与猫们混熟了,相处不再是小心翼翼的样子,偶尔还会来点互动小游戏呢。一次,我看到那貉从树丛里钻出,悄无声息地潜到一只趴伏休憩的大花猫身后拱了一下,那猫瞬间腾空跳起接翻身直扑,貉吓得屁滚尿流的狂奔钻进了灌木丛。那猫的一掀一扑,就让我联想起施耐庵笔下的景阳冈大虫,它与武松过招的看家本领:一扑二掀三剪,这种动物的本能真是让我大为惊叹。而貉的表现,也让我惊奇地感觉到了这种乡土野生动物对周边环境所具有的快速适应能力。
貉是夜间活动的动物,晚饭后散步时的路遇自然就多了起来,而这种路遇的地点也不断地变化着,让我感觉到它在小区里的活动半径在逐渐扩大。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小家伙居然还跑到我家来串门了呢。这天晚饭后,我拖完厨房地面拿着拖把去前园水池子清洗。推开餐厅通往小园子的门,只见在铁护栏外草地上醒目地站着那只貉,它正探头探脑地往园子里张望,在路灯的光亮里那样子显得有点萌。我的突然推门而出,让它就有了不知所措的慌张,而我也怕吓跑了它,就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立定了。就在定格的几秒钟时间里,我急忙扭回头轻轻地招呼在隔壁房间学习的女儿和外孙子快来看貉。大概是我的呼喊声让那貉感到了惊吓,它转身顺护栏开溜了。我喊了一声:哎,小家伙别走啊!那貉还真的站住了,它侧过头看了一眼,然后颠着小碎步绕过护栏径自往房头的灌木丛跑路了。闻讯而来的女儿和外孙子没能看到自己跑上门的貉,有点遗憾了。
动物身上的野性是与生俱来的,貉也如此,时间一长,这小家伙骚扰居民的行为也开始显现了。比如,我几次看到它在小区垃圾站附近溜达,如果垃圾清运不及时,它就会去翻找觅食,搞乱垃圾点。又比如,我头一天刚给房头的桂花树和月季花上了用厨余沤制的肥料,第二天一早就发现埋好的坑被扒开了,应该是貉干的。貉的嗅觉灵敏,又善于打洞,它是杂食什么都吃,吃嘛嘛香。而小区里的狗们猫们有狗粮猫粮伺候着养尊处优的,还从来没有打过我给花和树追肥的主意呢。
我们小区的这只貉到底是怎么来的?上海的其他居民区是否也有貉的踪迹呢?带着疑惑我上网查询,发现还真的不是个例。有报道说,近几年在松江、闵行和浦东的一百多个小区陆续发现了貉的踪迹,有的小区貉的数量甚至多达几十只,对居民的生活造成了骚扰。为此,复旦大学的一个团队还去搞调研,当地的物业和林业部门也在协调,如何在不违背《野生动物保护法》的前提下,处置好这些闯入居民区的不速之客。
客观的说,貉是当地物种,本来是有栖息之地的,因为人对空间的过度扩张,才搞得貉们的家园领地越来越小了。现在貉与人争生存空间,实在不是什么意外之事,况且,小区里到处投喂的猫粮狗食和处理不及时的生活垃圾,又对招引和繁殖貉创造了有利条件,所以它们就不请自来了。虽然个别野生貉在居民区的出现,不会引起什么恐慌,但是当越来越多的貉进入居民区的时候,肯定会引起人们的不安甚至发生人身伤害事故。由此联想到,西南的一些地方成群的野象进入村寨,东北的某些地方野猪群毁坏庄稼,还有媒体报道的黑龙江密山的一个村子人与东北虎的大战,这些都是人与其他生物共存,或者说是人与自然相处的关系出现了不相容不和谐的杂音啊。
“我们要维持地球生态整体平衡,让子孙后代既能享有丰富的物质财富,又能遥望星空、看见青山、闻到花香。”我理解,在地球生态的整体平衡之中,我们人类需要美丽的家园,而那些野象、野猪、老虎,鸟类还有貉,等等,也都需要拥有自己的栖息之地。惟其如此,我们人类与自然才能实现真正的和谐相处。
网上的这番搜索,让我浮想联翩,我们小区这只孤独的貉,你不想念你的族类和家园吗?你的以后又会怎样呢?谁知,就在我一番胡思乱想的几天后,这只貉突然不见了。它的消失,就如同它的到来一样,充满悬念,让人一头雾水,不明就里。细想起来,前几天我在晚散步时,路过那块草坪看到那位阿姨在喂猫,但是没有看到貉。我还随口问了那阿姨,怎么没见貉?她说还没有过来呐。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我还想这个小家伙本事大了,自己跑哪里打野食去了。昨晚,又路遇那位阿姨,她不无担心地对我说,貉不见有七八天了,会不会被人给打死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说不会吧,谁能下这样的手!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在宽慰自己。一晚上,我都在想,这只萌萌的貉,能去哪里呢?是春心萌动,去寻找自己的族类,谈情说爱去了?是误食了什么有毒的东西,困毙于洞穴之中?还是真的如那位阿姨担心的那样,遭人狠手了呢……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真的,当晚我就做了一个梦,梦见那只萌萌的貉的确是去找它的家族去了。它与好多只同样憨态可掬的伙伴们正嬉戏于一片恬静的林边泽地,那里的山很绿很绿,水很清很清,天很蓝很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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