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眼看山

原创冯秋军

我是一只狗，因为我一年四季穿的皮草上有明显的老虎条纹，望“纹”生义，人们就把我称谓“虎斑”犬了。

我的故乡在广西桂林。我刚刚满月，原生家庭的老主人就把我送上了火车，告别了大家都熟悉的美丽的漓江山水，来到了中国北方石家庄去投奔新的主人。那是2019年的4月30日。

广西的桂林，漓江的山水之美冠绝天下。离开这样仙境般的故乡，谁乐意呢？而我要去的那个天下第一庄的石家庄是啥样子呢？特别是我要投奔的新主人家灵寿又是一副什么模样呢？哪里有我故乡漓江的山漓江的水之美吗？

当然，这些问题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简单的脑海里根本就不是问题。我关心的是，我未来的新主人是否是一个好主人，是否能够让我过上舒适可心的生活。

那天，到石家庄站后，新主人开车亲自接站。没有隆重的交接仪式，办完手续，直接提上装着我的笼子拉我回灵寿了。顺带说一句，老主人对我还是不薄的，怕我旅途劳顿，在桂林上火车前，老主人在逼仄的笼子里还给我放了面包、西瓜、苹果。但我一口也没吃，一直挺了一天一夜！

记得到新主人家第一顿饭是鲜牛奶，好像还有鸡蛋。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饥渴交加，疲劳不堪，那一餐，吃得不少！

刚到新家时，因为刚满月，个头就像一只小猫，走路颤颤巍巍，步履蹒跚，连主人家的门坎都迈不上去。身上的虎斑纹发育也不十分明显，嘴巴也短，耷拉着耳朵，很像超市里卖的毛毛熊。

有必要继续介绍自己。

我们虎斑犬家族的祖籍是江西上饶，是中国土生土长的犬种。在大清朝，虎斑犬不仅民间泛养，也是皇家狩猎和看家护院的标配。康熙大帝木兰秋狝时的虎斑犬永远是“最勇猛、收获猎物最多的”犬种，深受上爱，并赐御名“斑锦彪”。由此可见，我们虎斑家族虽不是皇亲国戚，却也和皇家沾亲带故了。

不知是何年何月，我们虎斑家族的一脉辗转迁徙于今日的广西桂林，在此定居下来，繁衍生息。至今，谁也说不清传承了多少代、经过了多少辈！

没有人为我们狗子去编撰续写家谱。但在广西桂林，我们虎斑家族狗丁兴旺，风头已然盖过了祖籍江西上饶。在江西和中国的西南广大地区，特别是农村，虎斑的知名度非常高，几乎在每个村庄山寨都能看到我们的身影。如此广泛的豢养，不仅是我们对主人的忠诚度高，更是因为我们易于训练，有着聪明的脑袋，灵敏的嗅觉和发达的听力，还有我们那身带有虎斑纹的天然迷彩服。适度的体型造就了我们超强的耐力和速度，善于跟踪各种猎物，如野猪、獾、野兔、黄鼬、刺猬、蛇……并敢于同自己体型大三倍的野猪亮剑。由于我们优秀的禀赋，在中国养狗人的圈子里好不吝啬地送了我们一个高大上的名号：中华田园犬之虎斑猎犬。其实，狩猎是我们天赋的职责，但看家护院也不遑多让。所以，人们又把我们称作“猎犬兼护卫犬”。这个名号当之无愧！

坦率地说，我的主人对我厚爱有加。本来，我们狗子就是杂食动物，别人家的狗子还喝棒子面粥，卷食主人的残羹剩饭。而我，是吃肉长大的，任何水果、蔬菜一概不屑一顾。所以，我虽然属于中型犬，但体重是超标的。如果让我去做一次人类的体检，估计“三高”跑不了。即便如是，并没有对我的奔跑速度和敏捷性产生多大的负面影响。

在我三个月龄时，主人就开始带我频频进入太行山深处南营乡的五岳寨。三年多来，去过多少次，不记得了。冬去春来，夏走秋临，每一个季节五岳寨都少不了我的身影。我跟随主人乘过缆车（不敢上，是被抱上去的），爬过主峰。七女峰的大平台上留下我的爪印无数；山间的清澈溪流中浸泡过我的皮草；甘甜的山水滋润过我的咽喉。我在丛林里穿梭，我在盛开的山杜鹃下打滚，我在锦带花下的石头上嬉戏，我也曾站在我和主人居住的房间的阳台上，眺望远方，寻找我的诗……

五岳寨的一年四季我都没有少陪主人去打卡，领略过一年四季不同的风情。冬季的五岳寨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春天的五岳寨山花绚丽烂漫，盛夏的五岳寨雨后满山滴翠……晚秋的五岳寨万山红遍层林尽染……虽然，五岳寨的山涧溪流狭窄局促，没有桂林漓江的宽度，无法行舟荡桨。但五岳寨的水至清，质至优，怕是漓江的水也是无法比拟的吧。至于五岳寨山之秀之丽之美，与我的故乡桂林的山相比，是仲伯不分，还是各有所长，相信去过这两地的游客心里自然有杆秤。

因为北方饲养虎斑犬的数量少，很多人见到我后非常惊讶，先问主人这是啥狗？

去年夏季，有一次主人带我去五岳寨，偶遇一大群写生的学生。主人停下车，同学们扔下画笔围拢上来看我。我见多识广，不漏怯，同学们可以随意抚摸我的额头，我也非常乐意跟他们合影留念。

主人还多次带我乘车走过漫山老村高耸的石桥，深入到大道沟最深处的人家。我在那里还追逐过山民家里养的鸡，为此还被主人怒斥。当然，我的本性是狩猎，追逐家鸡只是一场游戏。在大道沟里，我多次发现路边草丛、灌木下的山鸡，并迅疾从副驾驶的车窗跳下车去追。自然我是追不上、逮不住长翅膀的山鸡。但这是很重要的自我训练！我还追逐过在车前穿越狭窄公路的花栗鼠，这厮个头太小，跑得不如我快，但钻草丛、灌木的本事比我大。一阵追逐后，只能望草望树兴叹。主人还带我多次去大道沟现场查看被野猪拱、踩得一片狼藉的玉米地。我也仅仅是嗅嗅野猪的气味而已，主人不给我时间去追踪、寻找那些毁坏庄稼的坏蛋。

今天，主人对我说：豆豆（我的名字）准备最近去山里一趟，去漫山老村实地考察一下老房子、老物件。我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但从他的表情和手势可以看出，又要行动了。好吧，热切地盼望这一天了。

有人说我们狗子是色盲，这是不全对的。动物学家研究表明，我们除了能看到黑白灰色，也能看到部分彩色，只是没有人类的视觉色彩丰富。

下面，主人带我即将走进漫山老村，一同走遍漫山老村的每一条街道、查看每一栋老宅，倾听上了年纪的老人讲述漫山村的每一个老故事。我呢，将以我所谓的色盲狗眼来看漫山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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